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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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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食了幾個酸刺果, 兩人口中都被酸酸的汁液溢滿,但眉眼中俱是笑意。

阿宓極為喜愛這種在天地間自由自在,且還有大人在身邊的感覺。宮中雖優渥繁華,也有人疼愛, 可規矩太多, 她感覺自己很多時候都生活在拘束下,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拉住。

她將自己的感受說給沈慎, 沈慎微微頷首,握住她, “這是自然, 無規矩不成方圓, 連陛下也要受禮法束縛。那麽多位高權重者, 若是無禮法, 豈非要亂了套。”

阿宓輕聲道:“我知道的。”

隨後又眨眼, “但是阿宓還知道,大人也不喜歡那些。”

沈慎一怔, 失笑,誰會喜歡那些呢。天地間能夠真正行止隨心的,約莫只有那些野獸了, 人與獸的不同之處,大概也正在於此。

不過不得不說, 他在邊關這兩年, 除去飽受思念之苦外, 其他時候都比京城要自由太多。思及此, 沈慎目光微沈,心想,大約是因為離開了祖母。

老夫人的狀況他一直清楚,依舊時常待在小佛堂內,身體還算康健。只是依下人所回,她沈默的時辰好像越來越多了。

暫時捺過這些,沈慎突然“質問”,“為何兩年只有五封書信?”

“啊?”阿宓呆呆的還未反應,下意識辯解,“怎麽可能只有五封,我每半月就要著人寄一……”

話到一半,兩人都察覺了什麽。

肯定是少帝他們截下了。

當初說得好好的,讓他們二人多通書信。實際在離別後的第一封信起,互相之間就只有兩種時辰能收到,阿宓的生辰和除夕,這點在沈慎這兒也沒變化。

阿宓氣得臉頰鼓起,她還以為哥哥欺負自己就算了,沒想到在大人這兒也這樣,真的太過分了。

話語間,沈慎十分自然地從懷中掏出五張猶帶溫熱的信箋,低低讀到,“今日所習,‘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不涉昂否,昂須我友’……”

阿宓臉頰羞紅,就要去搶信箋,嗚嗚威脅,“大人不許讀,不許讀,我要咬你了!”

說罷真的一口咬在那手上,但某人不為所動,繼續緩緩讀罷,才似笑非笑道:“不知殿下在等待的小友是何人?”

這幾句話來自《詩·邶風·匏有苦葉》,大意為艄公催促我上船,別人都已上去了我卻偏要留下,因要等我的友人。尋常意思可看為友人,但其實所用更多處,都視這為一首思戀小詩,她在等的哪是普通友人,分明是戀慕之人。

起初看到阿宓如此大膽的的詩句,沈慎心中既驚喜又擔憂,還當阿宓依然沒有開竅,只以為這是普通詩句,直到後面一些話語,才確定了小姑娘與自己也有同樣的心意。

當時他心緒又甜又澀,恨不得飛回京將阿宓給帶回來。

沒想到他沒去帶,小姑娘自己跑來尋他了。這當真是最好的禮物。

明知道那些話中的意思,還非要這樣戲弄她。阿宓收回被咯疼的牙,眼尾輕瞪了下,嬌意滿滿,嘟噥道:“大人的皮太厚了,無論哪兒。”

沈慎面不改色,“殿下謬讚。”

油鹽不進。阿宓非常懷疑大人到底在這兒學了什麽,明明他以前根本不是這樣、這樣不正經的。

她尚不知,有個詞可以言作“釋放天性”。若非本性如此,沈慎也不可能學得如此之快。

眼眸滴溜溜轉了圈,阿宓看到前方沙丘,忽然道:“可以到附近去看看嗎?”

“可以。”沈慎知道她在打壞主意,還是道,“附近都去過,無危險,想看什麽?”

“自然是看大漠風光呀。”阿宓軟聲道,“不過這邊走起來太費力啦,好累,我走不動。”

沈慎領略其意,適時伸出手,“背還是抱?”

“都不要~”阿宓壞心瞧了他一眼,湊過去耳語幾字,沈慎身體一怔,不得不露出無奈的笑。

都好幾年的事了,阿宓竟然還記著。

餘光掃一眼其他人,似乎都沒怎麽註意這邊,沈慎又與她對視了會兒,看到小少女眼中的決心,最終只得嘆一聲般蹲好,“小心些,要自己扶好。”

“嗯嗯。”阿宓連連點頭,驚喜大於一切,在沈慎的幫助下坐上他雙肩,完全像個小孩兒般被他小心扶住雙腳。

她第一次聽到大人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好像連聲調都不一樣了,“準備好了?”

“好啦。”

雀躍一聲,沈慎緩緩站起,阿宓的眼也跟著越睜越大。

他身軀高挺,坐在他雙肩上,阿宓仿佛呼吸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氣,視野亦變得無比開闊,仿佛整個大漠盡在眼中。

原來個子高,竟是這樣的感受。阿宓很是羨慕,不過轉念一想,反正有大人在,她可以比他們更高。

依著她的指示,沈慎慢慢朝沙丘走去,留下兩人身後瞠目結舌的小兵們。

他、他……他們看到了什麽?我*!*&&%%¥#……心中閃過一連串罵娘的話,每個人的眼珠子都呈現要瞪出來的趨勢,完全無法相信這是那個連面對漂亮火辣的姑娘都能不假辭色的沈大人,居然對一個小少年如此寵溺。

忽然,他們渾身抖了抖,掉下一串雞皮疙瘩。

果然,大人多年未成親,就是因為有這種癖好吧。

還好——還好他們都年紀大了,不配被大人看上眼。其中以張青為最,不止一次慶幸自己生得高大,並非那種小弱雞,不然豈不是早被大人給……?

想想就可怕。

不管他人如何想,總算得償所願的阿宓異常興奮,坐在沈慎頭頂幾度差點兒一頭栽向黃沙,都被他及時扶住,無奈地拍了拍她,“再不安分些,就放下來了。”

“不要——”阿宓立刻求饒,“阿宓一定乖乖的,不亂動了。”

嬌嬌軟軟的聲音,沈慎骨頭都要酥了,哪還記得和她算賬。他甚至懷疑阿宓是不是已經清楚了這些,才故意如此拿捏自己。

不過……這種被拿捏的感覺,倒真心不錯。

登上沙丘,俯眼望去黃沙漫天,無一點餘色。初看驚艷,看久了其實極容易厭煩,還容易心情低落。

“大人常年待在這種地方,會很煩悶嗎?”

“不至於。”沈慎輕笑,“偶爾無趣時,多看幾遍書信便好。”

阿宓先是羞惱,後想到話語中包含的畫面不禁沈默,思索了會兒突然道:“還剩一年,這一年我都陪著大人,好不好?”

沈慎訝然,陛下怎麽可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最多不出一月,定會有人來帶阿宓回京。

他從未期盼過那麽多,能在這期間見到阿宓,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

但阿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續柔柔道:“只要大人幫我瞞著藏著,只要哥哥不親自來,別人肯定發現不了的。”

說完便開始撒嬌,“阿宓想陪著大人,好不好?大人難道不希望嗎?”

他自然是希望的……沈慎頓默片刻,可不得不說,阿宓這個提議實在太過誘人,他根本無力、也不想抵抗。

“……那些侍衛?”

阿宓喔一聲,“他們只聽我的,其他人都不理。”

沈慎沈思,如此一來讓他們改頭換面隱匿在阿宓身邊也不是不可以。最為擔心的,還是不知陛下到底會派誰來尋阿宓。

多思無益,反正在聽到阿宓開口的那一剎那,就註定了他也是個“幫兇”,不管來的是誰,都得幫著阿宓隱藏。

作了決定,沈慎心中輕快,竟加快速度帶著阿宓往另一處山丘趕,帶起陣陣沙風,讓阿宓連連驚呼。

聖人亦會失蹄,何況沈慎。在登上這處沙丘時,他一時不慎踩進沙坑,身形一斜,就帶著阿宓一起倒在了黃沙之中。

他還好些,阿宓臉朝下栽,直接啃了滿嘴的沙子,狼狽得要哭不哭的模樣,卻成功讓沈慎低笑出聲。

阿宓就差哭出來,臉上的沙子被拍掉許多,含糊不清地委屈巴巴道:“大人還笑,還笑我……”

“不笑。”沈慎適時止住,但眼中分明都是帶笑,“這兒的沙都很軟,不會輕易磕傷,慢些,莫急。”

拯救了阿宓的臉蛋,沈慎拿出腰間水囊讓阿宓漱了幾口,總算也沖了個七八。

阿宓還是氣呼呼又莫名委屈地看他,他卻捏了捏小少女柔嫩的臉蛋,“我常待此地,想來它們是感受到了我的心緒,所以也對你格外喜愛。”

……唔?阿宓請眨眼,思考了會兒才意識到大人是在表達他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心意的表達?

她臉頰悄悄浮上暈紅,小小聲道:“阿宓……也喜愛這兒。”

還是那般單純好哄。沈慎心中慨嘆,卻也珍惜阿宓的天真。如果不是這兩年被陛下保護得好,她絕不可能還是這副心性。

若說早在離京前,他還擔心陛下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好兄長。看到如今的阿宓,他已經徹底放心了。

若是他,自問也不能比陛下做得更好。

沈慎又臥了下去,好像感受不到周圍的熱意,任裸露在外的肌膚被烈日所曬。

大人應該就是這樣變黑了許多的……阿宓悄悄想著,也跟著他臥下。

二人重新躺在松軟的黃沙中,身邊拂過變得輕柔的風。阿宓拋下禮儀嬤嬤所教,學沈慎四仰八叉地躺於其上仰望天空,烈日閃耀得她眼疼,不得不擡手擋住了小半。

“不要直視。”沈慎低聲道,伸出一手幫阿宓擋住,溫聲誘道,“闔眼,感受如何?”

阿宓實誠道:“感覺很熱,大人,我們一定要躺在這黃沙上面談心嗎?”

…………

難得興起的情懷被打破,還是被這個不能教訓的小祖宗,沈慎無奈嘆了聲,“嗯,起來罷,他們該搭好營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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